丁光训主教和我们永别了。由于工作的缘故,直到先生去世的新闻发布两天后,远在成都的我才从报纸上看到这则消息,虽然先生近年来身体健康每况愈下,我们大家也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是,每年江苏省委主要领导给他老人家拜年和祝贺生日的消息,都让我们似乎觉得先生和我们同住人间的日子还有很多。作为先生厚爱有加却从未蒙面的学生,这样的粗心真让我抱恨终天,百身莫赎。
先生的一生是为基督宗教在中国的传播奉献的一生,是为中西哲学文化交流尽力的一生,是为中国高等宗教学教育发展贡献的一生。他的身影从浙东的山村中一路走来,见证了中国教会一个世纪的风雨兼程。先生生前是七至十届全国政协副主席,身列国家领导人,拥有崇高的社会地位,但是他百年人生自始至终都是那么简朴自律,从不以领袖自居,诠释了主教乃众仆之仆的深刻含义,永远是我们的懿范。
与先生相识是一个偶然的机会,那时我还在大学负笈求学,由于我兼修法律、历史,在研究西方宪政和中国近代历史发展的关系时,自然接触到了基督宗教对中国传统政治体制的解构和二者的冲突与抵抗。当时初生牛犊的我冒昧地给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中国基督教协会会长、南京大学宗教研究所所长、金陵协和神学院院长的先生写了封长信,希望得到他的指导帮助。信发出后我才感到冒失,像先生这样的名人学者怎能在百忙之中看我这个小小本科生的来信,可能在秘书那里就挡下了,况且当时先生已经88岁高龄的耄耋老人了。我对这件事完全不抱希望。谁知过了一个多月,学院办公室通知我去取信,我诧异什么信件惊动了学院。到了地点,院领导递给我一个全国政协办公厅封签的信封,打开来竟是先生的亲笔来信,他愿意指导我的论文。这封信我至今珍藏着,这是我人生最荣耀的时刻。
在先生的指点下,我的几篇学术论文都得到了重视和发表。我知道,先生的愿望是愿意我进一步攻读神学,做中国自己的神学研究者,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我没能如先生所愿,他尽管很失望,但给我一如既往的支持和鼓励。他说每个人的使命是不同的,紫罗兰有不同的颜色,我怎能要求人只有一种担当?不过你们不管今后加入何党何派,总要记住博爱、平等的思想,不管从事何种工作,总要有”非以役人,乃役于人”的品格。
踏入社会以后这些年,由于天南地北,加之先生身体原因,与先生联系的时间越来越少,不过从媒体上看到他老人家矍铄的精神、清晰的思路、缓慢而流畅的表达都让我们宽慰,现在还记得从网站上看到四年前先生95寿辰的情形,可以用群贤毕至、少长咸集来形容,没想到竟成永诀。
先生是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神学家、哲学家、社会活动家之一,是中国基督教界乃至宗教界的一面旗帜,有他自己的崇高地位。正如郭峰牧师所说,“这也使他成为一个孤单的人。因为缺乏具有同他相似学养的对话者和批评者,无人与他交流,有的都是带着血气掩耳不听的批评者和带着对领袖的敬畏而默默聆听的人”。现在,先生走了,但在天上他并不孤单,正如圣经所说“他息了自己的劳苦,作工的果效必随着他们。”
此时此刻,那支古老遥远的歌唱又在耳边响起“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谨以此几行急笔缅怀我最崇敬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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